从一个城的史说中寻找支点

——关于张广智随笔集《郑州 郑州》之品读与赏析

唐明/文

      给一个城市做传很难，尤其是从史说角度，追根溯源，探究一座城的由来、变迁、演化及发展，并勾沉其以往的历史，找寻之地理标志上的影迹，索隐其瑰丽的文化内涵。而张广智先生的《郑州 郑州》一书，恰是基于此而写就的，谈古论今，鞭之影屑，包罗万象，纵横捭阖，可谓言他人之未言，以朴素之笔，灿兹绍介，文烂忱念，普说盖叙，缅往追故，史观学灯，堪称独树一帜，别具慧心。

      兹书卷二，则以写郑州所辖古代人文建筑为主，并以古代建筑美学涉及社会、风俗、民情、文化、学术、宗教、哲学、科学、艺术等，诸多方面，波之既广，则杂识崇泛，令人在赏心悦目阅读中，犹如进入古代建筑艺术博物馆，见识了郑州古建文化的博大精深。而作者张广智先生从大处着眼，以多角度多视界，从历史广及深处，挖掘、整理、陈述、综论，纵横捭阖，淹雅厚重，以灿如烟海的文史资料和博闻强记的学识，朴素地诠释出郑州之城上下几千年之兴衰。其文字去繁就简，自古迄今，叙一城之辖诸域各种历代精美的建筑艺术之式样、构成、营造与其中典故及流变，以小搏大，梗概奇谈，罗织广议，泛说开去，可谓星罗棋布，深入浅出，用随笔的形式，逡巡演绎一城一域数千载文化积淀、地理风貌、人文建筑，堪称宏伟巨观，史迹垂范。

      其中《大法王寺》一文，颇似余秋雨先生大散文之风格，纵横肆意之笔法，俨如曲水流觞徐徐道来，对之在历史中所起的作用，于时间苍桑里的存在价值与经朝历代之沉浮，莫不经典性地说出，瑰丽雄奇，让人拍案呼绝。而《楚河汉界》一篇，更是不让西北散文大家周涛文笔。其初写汉霸二王城，递写鸿沟，再写项羽与刘帮楚汉争霸之战，写得惊心动魄，令人胆气斗增。继之，作者笔锋一转，直切入楚汉争霸战火驰骋的年代，续之引出著名鸿沟之楚疆汉界及“中国象棋”发明相关的典故与故事，中原逐鹿成王败寇的兴衰史。中国一词，最早始自青铜器何尊，向古征战，亦有“得中原者得天下”之说，鸿沟两岸，没有停歇的车马炮之敲击，纵横战阵，兵车驰骋，战马嘶奔，狼烟滚滚……一切如爱国诗人屈原《国殇》描绘的一般，刀枪弓弩，剑戟飞矢，往来穿梭，搏杀震天，旌旗撕裂，号角阵阵，金鼓烁烁，冲锋陷阵的兵士，扑向对峙一方，一张张、一簇簇血红如火扭曲狰狞的脸，一双双、一对对怒目圆睁迸溅出眶的眼神！似电如霹的战鼓在咆哮，若雷霆万钧，雳光千仞，城池在壮士嘶吼中挪位，越过泽边尘烟烽火，飞掠稼穑与车马辚辚的悲啼，重新集结，移地再战。敌我双方纠缠在一起，抱成一团。——这是，天与地与人，给予的群策群力，战将如云，丁士若海，无边无际！
 

      作者乃性情中人，也是敏感的，锐利的，通异的，机智的，具有灵犀一点的激昂、词语的纯粹与文字的澄澈，如讲史般叙述，又若话本状勾勒，诺之河逝千古之雄观，吮之万载始创之遗传，博古广识，乃缔造于华夏之瑰玮，厚古谈屑，遂论之中原英雄辈出之卓然。……何谓郑州？郑州乃春秋战国时郑国之领地，而附近又有诸多大大小小的诸侯国，如管、郐、东虢、祭、密、韩、魏等等，据史载，商时为帝都，曰“亳”京。之后，或府制，或郡制，置县辟境，居洛阳汴京两地之间，战略之重地，辖京邑之都，北望黄河太行，南临牛伏淮汉，东指齐鲁，西牧秦晋之原。一个小小的鸿沟，将郑州一劈两半，楚汉为之震颤，河岳惊心绚丽，无论谁人，倘若再想捉对撕杀也容易，在棋盘摆下战场，帅卒入奕，自是水来土掩，兵来将挡。滚滚硝烟再起，车马炮象轮战，看似几粒棋子，实则千军万马，率性而为，何妨驱兵以吞国，英雄壮举，怎可守土而畏惧。自清季而降，开埠设关，取东西之繁华，得天独厚，迅猛崛起，一座被火车拉出来的城市，因广京陇海两线交叉而载誉，商贾齐聚，繁荣遂炽，故1954年始迁省会离汴至郑，居世横昌，现为中国特大城市之一。

      该书枕阆致阔，非置一城一地而写之，而是雄视千里，凡辖内诸域，皆有涉及，如万骑奔涌，捉之精逮，猎之不掇。譬如卷三，即人物卷，乃集出自郑州之辖地古代名人，多达三十余家。其中有许姓之祖许由，修建郑州金水河的子产，法家人物韩非子，汉高祖刘邦军师张良，文学家加美男子潘安，诗圣杜甫，大诗人白居易、李商隐，伟大建筑学家李诫等。姑且放下上述英士才俊不题，单就“集古今建筑营造之大成”的宋代建筑大师李诫而言，所著的《营造法式》一书，乃被誉为“中国古代建筑之百科全书”，其中一些建构术语、图制方略、经策用法、筑础立案，曾令当代建筑一代宗师梁思成先生大惑不解，甚至至今尚有一些古建专家、设计师对之建筑体系理解，也相当见之浮泛，更不说外行人了，可以言之天工开物般的妙构，非一般人能解，乃世界古代建筑史之为人景仰的一部奇书。
      由是而思，既谈及郑州历史名人问题，我们是否可以展开另一种思路，那即是其虽谈不上在郑州辖区所生所居，仅为暂住或过客性的。比如，成都杜甫草堂，就比郑州杜甫故居出名；再比若，青岛将一些在其辖区居住过的历史名人，按区域分门别类，标示具体方位地段，立牌提醒过路人，某某某某在此居住，如萧红、萧军、闻一多、陆侃如、冯沅君、张大千、康南海等。想来郑州此类地方，也不在少数，甚而比青岛多出十倍或更甚，据评者所知，仅至近现代，就有曾国藩、李鸿章、王国维、陈寅恪、董作宾、鲁迅、李大钊、陈独秀、沈从文、梁漱溟、冯友兰、范文澜、张大千、梅兰芳等等，不胜枚举……
      张广智先生从古烁今，撰写郑州一史，从外部构架上，堪论之卓尔不群。但也有不够解渴处，如其对老郑州内部涉猎过少过简，刻画之细微程度，似乎运笔不够。当然，也许其由于从大处入手，或尚有续作，此仅为第一，乃先写之外，而后其二其三，再写于内，亦未可知。当然，说起老郑州，当从1954年与1980年为期，之前固然为老，见证亦泛，但兹为县制，尚不能言之为省府，故1954年前的，应说是民国范。自1954年至1980年，称老郑州，则可分两类，一是原居者，二乃迁居者，都可称为老，然来历不同。而之后再入郑的，就不能谓之老了，就如京戏须生《救风尘》所唱，“你当咱不识老马途，浑说那驰骋风尘千里路”。老郑州且无论多些，单就当年老坟岗一带，即是出了名的大酱岗，玩乱耍、摔跤、唱曲、练把势、凑功夫、说相声、拍婆子、走江湖、拆白相、唱单弦、鼓书、坠子、评书、插科打浑、卖艺的，茶座、酒坊、妓院、半掩门、当铺、旅社、骡马店、饭铺、宾馆，比比皆是。向东过长春桥是看相、算卦、测字的、瞎子走摊卖药的，还有电影院、杂货铺、骡马市，沿北朝里走，到北菜市，朝南是德化街，有琴行、绸布庄、鸿兴源糕点铺、老蔡记馄饨、葛记坛肉子焖饼、古玩店、纸行、金银店、老药房、各家门市商铺，稍靠西有合记烩面、书店、银行、戏院等。……向北有老邮电局、伊府面馆，再后来，过马路是人民剧院，这方面张广智先生书中亦有提及，不是很多，也不甚详。
      话说老郑州，不能不提以下两个人物，一是赵富海先生，二是孟宪明老师。赵先生研究老郑州历史多年，可称为骨灰级元老，此方面著述，也有十八九种之多。而孟宪明老师，则主编《图文老郑州》丛书一套，共八册，即老街道、老店铺、老匠作、老庙会、老风物、老吃食、老话题、老诗篇。全书用100多万字兼具1000老照片，弥足珍贵，也算是研究老郑州专家级人物。缀之补缺，参之秉赏，盖坠之于文后，聊做备案。
 

      综上所述，张广智老先生所著《郑州 郑州》一书，为研究当下中国大特型省会城市郑州，提供了一面镜子与参照系，从贡献上看，主要有四点。一，其在大战略大纵深大视距大方向上为研究老郑州树立一个样板，确定出一个大框架，在这方面是具备一个省级领导的战略目光及战略布局；二，在研究老郑州旅游格局学术发展及文化强省的大背景下，对进一步回忆和书写系列老郑州的思路指明了方向；三，对老郑州所辖区域之文化名人与古代史存和古建的研究，进一步从深度上挖掘和开发及保护，确立了一个地理坐标与地图性的指向，如何制订具体规划；四，为郑州上古至迄今，将老郑州概况，逐一例举陈列，推陈出新，营造了一个在新历史下的学术交流的契机，为从而还原老郑州的写作入手，让回忆成为一种老郑州的风尚，进而整理一套追忆日光流年将逝的老郑州系列丛书和资料，留存后世不忘初心。